泰緬邊境 漂泊日記
去了一趟邊境,那是我一直都很想去的地方,只是我從來就沒有勇氣這麼做,因為知道自己從來就不夠勇敢,尤其是面對那些不願看到的世界…
還記得出發前的夜晚,我的情緒很複雜,帶著些忐忑、期待、也很緊張,向來只聽說過泰緬邊境的故事,從新聞上看見戰爭為難民帶來的苦難、為了民族而奮鬥的生活景況甚是辛苦,但那些都只是聽說,卻未曾親眼見過。
TBCAF
Tak Border Child Assistance Foundation 是我們的第一站,主要協助山區克倫部落兒童教育,並且努力培育部落青年擔任教師,希望藉由當地人的力量,讓部落能夠自己建立起可循環的體系,以傳承部落文化和培育下一代的孩童。
協會不太大,但牆上卻掛著好幾幅大大的地圖和異國文字,訴說著克倫族分布的地區和歷史上的遷移路線,克倫族分布於泰緬邊界,主要是沿著界河的兩邊,生活於山區,靠著傳統的旱稻耕作為生,二戰後殖民畫分國界,罔顧部落生活範圍,將其一分為二,後又因緬甸內部動盪不安,族人流離失所成為難民者不在少數,也因此該族日趨式微。
邊境市集
乍看之下挺熱鬧的,但河堤上卻發現許多隨意用木頭搭建的矮房子,對出生於城市、在鄉村生長又回歸城市的我,以為自己足以理解所謂邊境、鄉村的生活環境,但是這兒卻不是如同我想像的一般。
我不確定他們是怎麼討生活的,也不知道在這樣的環境下,是否安全,畢竟過了這條河,對面就是緬甸。但他們看起來也習慣了,看著人來人往,扛著行李箱、光明正大的偷渡過來、搭著小船過河,這些就是邊境常態。
前往山區部落
的路途中,我們經過了一大片難民營,據說是最大的美拉難民營,沿途有許多檢查哨,我望向營區內,放眼望去盡是一棟棟落葉和木頭搭建而成的草屋,分配不均的座落於山谷間,真的令我感到十分震驚。
難民營是緬甸人暫時的居住所,因緬甸境內政治問題,許多難民遂逃往泰國,很多是住在邊際的克倫族人,為了生存只好窩在這樣的環境裡,看似安全了,但卻永遠失去了自由,出不去,也回不了故鄉。
我無法想像失去自由是怎樣的情況,當下的震懾早已令我呆響了一會兒,只覺得空氣裡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。
部落裡的高腳屋
以前只在地理課本上看過,倒是第一次,走進去裡面生活,當我踏上木頭階梯時,覺得很親切,有種簡單自在的感覺。
屋裡沒什麼擺設,簡簡單單,有著我很喜歡的吊帶床,掛在屋簷旁邊,房子底下養著些許小動物:亂跑的狗狗們、被繩索固定的豬仔、偶爾路過的母雞帶小雞們。
村民鮮少下山,因此見著生人起初有些害羞,但是後來慢慢熟悉之後,我感受到家人般的熱情對待,吃飯時雖然吃的是些簡單的野菜、罐頭、魚干、蛋,但是他們準備了好多一直怕我們沒吃飽,要我們多吃點,真的很感動…
部落小學
由水泥屋搭建而成,孩子們依照年級分班,上課時的神情十分認真,下課後更是活潑。我們帶著他們一起玩大地遊戲、摺紙飛機、串珠,每個孩子都玩得很盡興,畢竟不常有訪客來臨,看見他們笑得很開心,真的很幸福!
休息期間我觀察著孩子們的遊戲,彈彈珠、射橡皮筋、猜拳拍手的遊戲… 這些都是我小時候玩過的耶,於是我示意想要參與猜圈拍手的遊戲,雖然語言不通,但是我們卻很有默契的玩了起來,不需要言語上的說明,更有趣的是規則竟然和我舊時玩的一模一樣!
後來我見他們同一個遊戲也玩得差多了,就拿著紙跟筆教他們玩新的遊戲,我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英文單字,混雜著一點簡單的中文,雖然他們完全不知道我在說什麼,但是幾回合後就學會了遊戲,玩得十分開心!
瀑布移工小學
的校長,努力經營著接手的三間學校,雖然賺不了甚麼錢,甚至連學校營運費很多時候都要自己墊,但是卻依舊認真的為孩子們付出著。
移工是一群從緬甸來到泰國的非法工人,這些人為了生活跟著雇主工作,孩子也因此隨著父母居無定所,更因為身分問題無法接受正規教育,甚至有些得跟著父母下田打工,或者為了照顧年幼的弟妹而失學…
看到這些孩子,雖然資源稀缺,教室十分簡陋,但是卻依舊活潑認真的玩耍著、生活著、我不禁覺得很感動。
讓我更感動的是跟孩子們真心和我交流,其中一個女孩,Sinitam用小碎花和車前草編織了一條花圈給我,我很開心的替她綁成一條手鍊反送給她,我對她說:「謝謝,真的很漂亮!」知道她聽不懂,但是她笑得好開心好開心。
後來她見我離去,從背後抱住我… 孩子們總是用最直接而真誠的方式表達她們的喜愛,很溫暖,很可愛。
那天晚上我輾轉難以入眠,腦子裡閃過的都是與孩子們相處的畫面…
還有Papawen,另一間移工學校的女孩,看見我指手畫腳的跟他講話,拉著我的手飛奔到教室拿出他的課本給我看,然後回家前在務農用的機械車 (孩子們的校車)上拼命的跟我揮手說再見的模樣…
後來的日子裡經歷了好多,看見緬甸人權協會的政治犯被關押,去了梅道診所 (為緬甸移工提供的醫療服務) 、天然的吃飯喝水生態農場… 所有回憶都成了永遠不會忘記的心情。
我很慶幸,自己能有機會走訪邊境,邊境那些天,讓我反思了許多,關於生活、生命的價值、愛、勇氣,後來大家圍在一起分享心情時,我說沒幾句就哭了,當下有點不知道自己哭的是什麼,畢竟有太多值得我難過、也有太多太多值得我感動… 一直到現在我還沒能完全理解自己複雜的心情,但至少我知道,那些不能理解或分析的,就去感受吧,雖難以言喻,但著實銘心。
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哭泣,哭出了心底的平靜與心靈…
「我學到的一件事情是生命的韌性吧。其實我還蠻不想要看到這些畫面(指緬甸移工的生活),因為我會覺得很難過,所以以前都不喜歡去面對這些事情。可是看到他們雖然這樣生活,卻還是很開心的時候,就覺得很感動。其實,沒有我想像的那個樣子…就是,真實的世界只不過也是這個樣子而已。那不管怎麼樣,你可以找到一個自己面對的方式。還有良恕姊的影片…還有小孩子抱著我的時候,我覺得打破了語言的隔閡,可以非常真心地跟他們交流,以及對人生的選擇跟如何去面對,很推薦大家去看良恕姊的紀錄片。」